2012年6月20日 星期三

媒體異想世界中的宅男

文◎媒體識讀推廣中心


「宅男」,想必大家對此字眼並不陌生,更常會在報章媒體上見到它的延伸運用。「宅男」原是部分網站中的趣味用語,使用目的不過是讓人看來會心一笑罷了,但當其躍上主流媒體,在各式報導中出現漸頻之後,所影響的將不再是網路媒體中的區區小眾,而是廣大的媒體閱聽族群,也因此,宅男用語所引起的爭議也越來越多,甚至成為階級污名化的一種。


宅男的原意

宅男原始自日本「御宅族」(おたく)一詞,該稱呼最早出現於社會評論家中森明夫於1983年所發表的漫畫專欄中,後經過多方的定義,御宅族逐漸有了較明確的解釋:它泛指一般熱衷於動畫、漫畫及電腦遊戲等次文化的人。


初期日本民眾對此語所代表的人們略有貶義,認為該族群有些許社會適應不良症狀,因而只好轉身投入次文化領域,重新尋獲自我存在重心。2004年轟動日本的網路故事《電車男》,即塑造了一個典型的御宅族形象:不重外表、沒女性緣、不敢與女性交談、對電腦在行、對次文化在行、會收集各式各樣的模型等,讓人們對御宅族的既定印象更為深刻。但爾後隨著日本文化的多元發展,加上各界人士對御宅族一詞的普遍使用,讓這個諷諭意味的代名詞漸趨於中性,其中也有以自己身為御宅族為傲的人。

回溯台灣對宅男的解釋,其實已與日本「御宅族」本意有相當差別,它所代表的不單是熱衷於次文化的族群,更泛指所有因各式原因「宅」在家裡,不好外出的人們,而其中更以網路愛好者為甚,宅男的稱號似乎與他們總是形影不離。但至於刻板形象上的認定,卻與日本大同小異,穿著落伍沒有品味、不修邊幅、不善交際等。更附加於上的,是因該族群長時間待在家中而未與外界有實際互動,缺乏相關社會歷練,易被他人視為社會不健全分子,而成為有心人士嘲諷的對象。



媒體報導中的宅男

「宅男」一詞,原本是BBS網站中網友們彼此打趣的用語,當自己整天在家皆未出門時,網友們便會以「宅」在家中作為表示。此時,「宅」所代表的釋意為一種居於室的狀態,相對於出門在外之意。而當網路媒體的影響力逐漸泛大,「宅男」的用語也蔓延至其他的大眾媒體,像是電視媒體或報章雜誌中,且其之意義也不再全然的代表一種「居於家中」的狀態,開始有了比字面上更為複雜的延伸意涵,宅男成為特殊的社會族群象徵,一種異於主流的社會團體。


在媒體的關注下,宅男的相關新聞愈來愈多。稍早,天下雜誌更以「迎接宅世代」作為封面故事加以探討,內容針對宅這種次文化,有六篇相關的報導,不但討論宅的消費趨勢、宅的社會現象,甚至連宅教育都出現了。不難發現,其嘗試以多層面角度來討論「宅」的次文化表現,讓民眾對此類型的生活文化有更深的瞭解。


無獨有偶,聯合晚報在今年8月也以「你家有沒有宅男」為標題,但卻把宅男形容成一種病,過度引用專家學者對於宅男的污名化,把幾乎所有只要是沒有和社會有互動、不願意與人交談的男女,一律都歸化「宅男宅女」,甚而認為這是一種病症需藥物或精神治療。


當然,媒體對於宅男一詞的濫用與定義,也引起了許多人的爭議,有部分閱聽人認為,媒體對於宅男的解釋過於浮濫,凡與之有些微牽扯的便一律稱之為「宅男」,有亂扣帽子之嫌。此外,台灣對宅男的定義也大有錯誤,其將宅男的行為心態與日本的「繭居族」視為相同,但實際上兩者之間出入甚大,如此歸類讓人十分氣惱。



宅男形象的笑點

媒體對宅男所做的偏差描述,可以近來某綜藝節目針對其所設計的特別單元為例。該節目邀請五位宅男親至錄影現場,藉由主持人的訪問,加深收視觀眾對宅男所既有的刻板印象:他們如井底蛙般的生活在狹隘的領域中,未能融入主流文化裡,只能偏執喜愛所謂的次文化產物-漫畫、電玩等,藉此得到慰藉,彌補被社會邊緣化的痛苦。


而當節目介紹這群宅男們喜愛的消遣與物品時,更是以獵奇的眼光予以審視,當主持人拿著來賓收藏的漫畫《涼宮春日的煩悶》時,卻私自對該漫畫配以猥瑣的情色對白,或是簡單翻過幾頁後,便斷言此為色情漫畫,甚至以誇張的情緒動作演示對此漫畫的嫌惡觀感。雖然後續眾多該漫畫讀者與出版社皆出面反駁,嚴重抗議綜藝節目的污名化,但媒體第一手的傳播傷害卻早已造成,難以對其錯誤認知有扭反撥正之功效。


貶低宅男的形象,介紹他們生活中許多不合社會邏輯之處(事實的真假程度卻令人懷疑,因為現今綜藝節目大多也會依照腳本演出,來賓們須與其配合),將他們喜愛之休閒-同時也有可能是造成他們會宅在家中的主要因素,歸類於不健康,甚而暗含「色情」傾向的次文化迷戀,是該節目的運作手法。其之賣點並非向閱聽眾介紹特殊的次文化生活,而是以嘲笑宅男們(還是刻意設計過的宅男)的刻板印象,嘲笑他們欠佳的人際互動能力、嘲笑他們足不出戶的特殊生活型態、嘲笑他們的梳妝打扮、嘲笑他們對次文化迷戀的痴呆與瘋狂為主。


這些與我們「正常人」極度差異的觀念,正藉由媒體傳播的放大,讓民眾認為:原來,宅男不過是一群社會邊緣族群,而且被邊緣化的主因是來自於他們的自我封閉,因而只好轉身投入次文化中尋求個人慰藉,但其所熱衷的次文化卻又屬於偏差、不健康(道德)的,種種的循環下來,便造就了宅男們類同於某種社會變態的偏差形象。而這錯誤且戲謔味十足的形象刻畫,也讓許多閱聽人不滿,憤而群集至電視台抗議該節目的荒唐之處。



媒體和閱聽人

污名化,是媒體慣有的技倆,從早先對弱勢團體,如原住民族群,到後期的同性戀、勞工、社會運動者、精障人士、新移民女性等,族繁不及備載。之於主流社會外的,皆有相當機會被主流文化塑造者-大眾媒體予以消遣抨擊,成為人們獰笑的對象,次文化的愛好者「宅男」也是如此。


或許是因為階層性的不同,媒體與這些團體立場點的差異,才會造成報導呈現上的謬誤與偏頗,但若嚴以視之,卻可發現其最大的弊病並非在於立場,而是傳播中刻意為之的消費性目的。媒體以狀似多元的呈現介紹,實為消費這些團體的特異之處,並建構閱聽大眾對於他們的觀感認知,然其中往往是有諸多疑義之處,還須經過閱聽人的深思才可辨別而出。


符號學大師羅蘭巴特(Roland Barthes)曾提出「文本誕生,作者已死」的概念,或許可作為閱聽人在媒體識讀思考時的參考。當媒體(作者)製作訊息(文本)傳播後,訊息之意義已是固定的,媒體無法再做任何改變。反之,再次賦予訊息意義的是為閱聽人自身,如果我們只是囫圇吞棗,來者不拒的接受媒體訊息,便會成為和媒體同一個鼻子出氣的傳聲筒罷了。但若我們可以加以深思,辨知訊息的多角面差異,或許可看到更為不同世界面貌,而對於「宅男」的認知觀感,不也正是如此。